无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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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张的修车铺开在城郊国道旁已有二十三年。


铺子不大，门口歪歪斜斜地挂着块木板，白癜风症状上面用红漆写着"张记汽修"四个字，漆已经剥落得差不多了。老张总说等闲下来就重新刷一遍，可这二十三年来，他从未闲下来过。

清晨五点，天还黑着，老张就拉开卷帘门。铁门"哗啦"的声响惊起了路边杨树上的麻雀。他摸黑打开灯，昏黄的灯泡下，那双布满油污的手熟练地清点工具：扳手、千斤顶、螺丝刀......每一样都摆在固定的位置，像士兵等待检阅。

第一辆车总是六点准时到。那是跑长途运输的李师傅的货车，车龄比老张的铺子还大。老张不用问就知道是哪里的毛病——八成又是油路不畅。他钻进车底的样子像条灵活的鱼，只露出两条沾满机油的裤腿在外面。

"老张，你这手艺，去城里4S店起码挣三倍。"李师傅蹲在路边抽烟，火星在晨雾中一明一灭。

老张在车底下闷声回答："那谁给你修这老破车？"

中午，老张的妻子送饭来。她腿脚不便，走路一瘸一拐的，但二十三年如一日。饭盒里永远是两样菜：一个荤的一个素的，外加一壶老酒。老张蹲在轮胎上吃，油手在裤子上蹭蹭就算洗过了。

"闺女来信了。"妻子从怀里掏出封信，"说在深圳当上主管了。"

老张扒饭的手顿了顿，又继续往嘴里塞："挺好。"

他们唯一的女儿考上大学那年，老张把攒了半辈子的钱全交了学费。女儿要他一起去深圳，他摇摇头："我这手艺，离了这地界就不灵了。"

下午最热的时候，一辆崭新的奔驰停在门口。车窗摇下，露出张年轻的脸："师傅，能补胎吗？"

老张瞥了眼那锃亮的轮毂："我这设备旧，怕刮花你的车。"

年轻人皱皱眉，开车走了。老张继续摆弄手里的化油器，哼着荒腔走板的小曲。

傍晚，最后一辆车开走后，老张开始收拾工具。妻子在一旁扫地，扫把划过水泥地，发出"沙沙"的声响。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，一直延伸到国道上。

"老张，"妻子突然说，"咱这铺子，还能开几年？"

老张把扳手挂回墙上："开到开不动为止。"

夜里，老张躺在床上，听着国道上来往的货车声。妻子在旁边熟睡，呼吸声轻得像片羽毛。他想起白天那辆奔驰，想起女儿信里说的摩天大楼，想起李师傅说的"三倍工资"。

月光从窗帘缝里溜进来，照在墙上的老照片上——那是铺子刚开张时的合影，年轻的他和妻子站在崭新的招牌下，笑得见牙不见眼。

第二天清晨五点，卷帘门照例"哗啦"一声拉开。老张蹲在第一辆车前，油污的手在晨光中闪闪发亮。

国道上的车渐渐多起来，喇叭声、引擎声、广播声混在一起，像一首永不停歇的歌。老张听着这歌声，忽然觉得，这辈子就这样，挺好。美利坚切片